均立 何处动情
昏暗的柴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,四下一片静谧,我纷乱的呼吸显得尤为粗重,需得刀尖撑地才使我不至于在何立面前跌倒。
与我的狼狈截然相反的是面前这人的从容,虽不得不在柴房这种污脏之地苟生,却连衣角都极干净且没有一丝褶皱,可见他的计划本身便是容许他闲庭信步的。
犹记柴房的门从外面被我拉开的时候,外面的阳光倾斜在他身上,像开辟天地时被世间第一道光选中的神祗,他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双眸终于流露出了意料之外的惊诧。
反身关上门,相顾无言良久,他少见的有些沉不住气,面上却是早敛好了的情绪,摇开扇子,笑语:
“孙统领有勇有谋,何某早该想到你会找过来。”
于暗中描摹人眉眼,心底凡俗的念想越发盛大,他这副不染尘埃,置身风波却又水火之外的样子,当真让人极想将他悉数污浊,扔进汹涌波涛中感受沉浮颠沛。
“我已不是亲兵营统领,你亦不再是秦桧爪下的鹰犬,这不都在你计划之内么,如今张口便称统领,倒不知你意欲何为了。”
声线早已叛道离经,演变成一副全然不似我的嗓音,暗哑又难听,刺的那人阖上扇子蹙眉,唇角微抿欲言又止。
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,我实在不甚有力气与他对峙下去,身上的伤处虽已堪堪止血,仍是刺痛不止。扯了他衣袖便往外走,一直到我将他拽上马,他都未曾反抗。不过与其说未曾反抗,倒不如说是不知如何反抗。我坐在他身后,脱力将头抵在他肩上,轻夹马腹,马儿打着响鼻向大门口快走过去。
“没了短刃,你倒像个文弱书生了。”
我在他耳边哼笑,他不理,但我总觉得他经我这么一大变数,应该多少有点手足无措的,只是我看人功夫不到家,实在看不出端倪。
待出了相府,他微微偏头问我:
“你带我去哪?”
又是他一贯的平淡如水,尾音上扬,挑的人心痒难耐。
我伏在他耳畔,望着面前连绵的锦绣河山,吃力挺了挺腰,一股早已消失殆尽的少年意气突然横生于胸,笑意挂上眉梢,我朗声:
“天下之大,总有不做走狗的地方,我带你去寻桃花源。”
看不到他的神色,却敏锐的感知到了他的愉悦,果不其然,迎风传来他的笑语:
“此为动情句,真像是话本儿里的儿女私奔。”
双臂试探着环上人腰间,我低声追问:
“那你可愿?”
猛踢马腹,马儿撒开四蹄狂奔起来。夕阳西下,千万的红光洒在一览无余的平原上,像金子里淌着血,看起来瑰丽华美。他的话裹在风里传过来:
“悉听尊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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